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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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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4 章

時憶擡頭看向那被燒毀的莊園,和羅賽家並不一樣,如果沒有被燒毀的話,應該會是一座令人驚嘆的美麗建築物。

被燒焦的植物布滿整個外部,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就能感受到過去這裏的盛況,時憶用手輕輕觸摸了那深灰色的樹枝,只是稍微一觸摸,殘骸就隨風消散了。

強烈的悲涼占據了時憶的心,司嶼引導著時憶進入了建築物的內部,裏面並沒有燒得完全,還能看到墻上掛著的壁畫,被灰塵掩埋的地磚,桌子和沙發還保留了大概的模樣。

光是來看的時憶都能感覺到一陣痛心,更何況是曾經住在這裏的司嶼,燒了這裏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誰,他們又是出於什麽目的要做這種事情呢......

二人走過旋轉樓梯,在客廳的中央掛著一幅全家福,雖說火焰侵襲了這裏,這幅畫也沒能避免,但仔細一看的話還能辨認出上面畫了一個四口之家。

站在中央的是一名壯年男性,時憶認得那是司嶼的父親,坐在旁邊的是一名女性,她的臉被大火燒去,只餘下一雙漂亮的手,她懷裏抱著一名女孩,女孩大部分身軀都被燒去,站在司嶼身前的自然就是司嶼,他在那會似乎是十歲左右,臉上是驕傲的笑容,身子站得筆直。

在畫像裏他們是溫馨又幸福的家庭,時憶轉頭看向司嶼,只見他斂去了笑容,直勾勾地註視著這副畫,他的眼神晦暗不明,過去那十歲的他,早就被現實所殺死了吧。

時憶安靜地等司嶼從畫中抽離出來,她也不忍心打斷這樣的時光,過了良久之後,司嶼才緩緩垂下頭,擠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。

時憶捏捏他的食指,溫柔地催促他繼續帶路,司嶼走進二樓,和一樓開闊的設計不同,二樓基本上都是各種房間,並且二樓的受損狀況並不嚴重,也難怪司嶼能在這裏找到完好的衣服。

時憶無意窺探他人的房間,司嶼猶豫了片刻還是把時憶帶進他曾經使用過的房間。

房間的窗戶大開,能感受到風吹進來,斑駁的窗簾被風吹得搖搖欲墜,衣櫃門大開,衣服被翻了出來灑落一地,上面還能看到深黑色的腳印,和時憶想象裏的房間不同,司嶼的房間很簡單,除了平時學習用的桌子和一些基本家具外,基本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。

桌子上放著的課本也被粗暴地撕開,紙張散落得到處都是,風一吹便和灰塵一起飄在空中,地毯上積攢了厚厚的灰塵,不僅是灰塵,還有樓下吹上來的灰燼,踩在上面能感受到柔軟又粗糙的觸感。

時憶拍拍桌子上的灰塵,學著司嶼的模樣坐了下來,司嶼來不及阻止,只見時憶剛坐下來,在坐墊上的灰就被擠了出來,濃濃的灰像煙霧一樣噴灑開來,時憶被淋了個灰頭土臉,她被嗆得睜不開眼睛,如果不是及時憋氣,只怕得被嗆死。

她連眼睫毛都是灰,司嶼轉身想去找毛巾什麽的幫時憶擦去,而時憶本人卻毫不在意,她揮揮手,把臉上的灰隨便一抹,而後哈哈大笑起來。

見時憶如此,司嶼也彎了彎唇,他搬來放在旁邊的椅子,和時憶一樣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,灰塵再次揚起,司嶼緊緊閉著眼睛,等他再次睜開時已經是和時憶一樣滿頭灰塵了。

二人相視一笑,互相替對方擦去臉上的灰塵。

“好了,我要開始學習了。”時憶伸手從旁邊的書櫃上拿出一本厚重的課本,封面寫著是物理,時憶好奇地翻開一看,一眼就能看到上面標記了各種各樣的定理和公式,她只覺頭暈眼花。

“原來學院的課程這麽難的?”時憶有些驚訝。

“這是我買的輔導書,實際沒學到這。”司嶼懷念地翻起了後面的書頁,上面都有著他所做的筆記,過去的學生時光距離他有些太遠了,如今他早就忘記上面的內容了。

“我絕對考不上學院了。”時憶撓撓頭,“可是你為什麽要提前學那麽多?”

司嶼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,不過聰明如他很快就想到了新的借口:“畢竟要為考大學做準備呢。”

時憶直覺哪裏不對,不過她也不打算再問下去了,合上書本後,她拍拍衣服上的灰塵站了起來,走到了窗邊。

此時她聽見了過去未曾聽到的美妙之聲,那是代表著生命與自然的天籟之音,在遠方的樹梢上,一只小小的鳥兒正在鳴叫,雖然聲音並不響亮,但足夠吸引註意力,從不遠處飛來另一只鳥兒,它們站在同一個樹梢上,嘰嘰喳喳地像是要唱歌。

“看啊,鳥兒正在枝頭上鳴叫,仔細一看的話遠方的草地也有嫩芽出現,新的生命到來了...”時憶興奮地說道,當她轉頭看向司嶼時,沒說完的話語都咽了下去。

司嶼倚靠在窗邊,溫柔地看著時憶的側臉,而他的淚水從眼角流下,他雖然微笑著,強烈的悲傷卻油然而生,他眼睛通紅,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,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,嘴角止不住地要下壓,淚水浸濕了胸前的衣服,時憶知道他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回到這裏的,她伸手拭去司嶼臉上的淚水,熾熱的淚珠灼得她心裏一緊。

“我已經沒有家了。”司嶼哽咽地說道,他鼻音很重,發音都不似過去那般周正。

他倔強地擡起頭來不讓淚水流出,然而眼淚根本止不住,這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向來不屑於向他人表達自己內心的脆弱,而如今他卻像個孩子一般默默流淚。

“沒關系,你已經很努力了。”時憶溫和地說道,司嶼眨了下眼睛,碩大的淚珠從眼眶裏落下,落在了時憶的心裏。因為一直憋著,他眼睫毛上掛著淚珠,雙眼紅得像兔子。

“要抱抱嗎?”時憶張開手臂,司嶼躊躇了片刻沒有動,見司嶼如此,時憶便主動往前踏了一步,她伸手把司嶼抱在懷裏,她輕輕墊起腳尖,當二人的頭靠在一起時,司嶼終於放開聲音哭了出來。

他用力地抱著時憶,好像不這麽做的話時憶就會從他懷裏溜走,時憶伸手順著他的後背,等待他哭完。淚水很快打濕了二人的衣襟,聽著司嶼的痛哭,時憶也覺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,他所遭受的痛苦,暗無天日的孤獨流放,親眼目睹最後一個親人離去,在仇恨與自責的烈焰中飽受拷問,最終他終於以這個形式回到了自己那被□□的家,留給他的只有灰燼與殘片。

他既是不幸的,也是幸運的。

在經過無法用數字衡量的日夜之後,他們的內心終於靠在了一起,所有的不滿與委屈在此刻得到了肆意的發洩,即便是人類最原始的方式——水是寶貴的,更何況是來自於生物體內的熾熱水分,所有無法愈合的傷疤在此時終於得到了療愈。

已經不再需要忍耐了,也不再需要獨自舔舐那發癢的傷口了。

我們都是如此孤獨的靈魂,終於在充滿痛苦與掙紮的世間找到了生存的根基。

既不是同情,也不是憐憫,是連接著的靈魂在那無法感受苦痛的時刻,竟也感同身受地感受到了痛楚,那用力跳動的心臟從未說謊,那纏繞著的指尖也從未對體溫感到饜足。

與此同時,窗外的第一縷投了進來,在穿過那曾經是白色的窗簾後,光芒落在了他們的身上,新的一天來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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